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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心路云开马铭无删减+无广告

凉城虚词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安顿好两位受害人家属,路云开携风带火地冲到了大厅,一个年纪看起来很小的姑娘,孤零零地站在众人中间,哭丧着脸。冉小爱跟着路云开身后,一边小跑一边嘀嘀咕咕地将报案人的情况做了说明,“她叫尤英然,22岁,本地人,也就职于国税局。她常常会到死者家中玩,有时候会干脆住下来,身世简单。”等到路云开走近,已经能利落地喊出女孩的名字,“尤英然,你好,我是连峰市刑警队队长路云开,麻烦你配合警方调查。”尤英然看到路云开伸向她的手,居然红了脸,有些瑟缩的,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握住了路云开的指尖,晃了晃,算是握过了手,细声细气地说道:“配合,配合……”路云开带着女孩进了审讯室,看到铁栅栏和冰冷的铁板凳,吓了女孩一跳,她扣住门框,“我……我可以不到里面去吗?”“...

主角:路云开马铭   更新:2025-03-09 12: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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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路云开马铭的女频言情小说《蚀心路云开马铭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凉城虚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安顿好两位受害人家属,路云开携风带火地冲到了大厅,一个年纪看起来很小的姑娘,孤零零地站在众人中间,哭丧着脸。冉小爱跟着路云开身后,一边小跑一边嘀嘀咕咕地将报案人的情况做了说明,“她叫尤英然,22岁,本地人,也就职于国税局。她常常会到死者家中玩,有时候会干脆住下来,身世简单。”等到路云开走近,已经能利落地喊出女孩的名字,“尤英然,你好,我是连峰市刑警队队长路云开,麻烦你配合警方调查。”尤英然看到路云开伸向她的手,居然红了脸,有些瑟缩的,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握住了路云开的指尖,晃了晃,算是握过了手,细声细气地说道:“配合,配合……”路云开带着女孩进了审讯室,看到铁栅栏和冰冷的铁板凳,吓了女孩一跳,她扣住门框,“我……我可以不到里面去吗?”“...

《蚀心路云开马铭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安顿好两位受害人家属,路云开携风带火地冲到了大厅,一个年纪看起来很小的姑娘,孤零零地站在众人中间,哭丧着脸。
冉小爱跟着路云开身后,一边小跑一边嘀嘀咕咕地将报案人的情况做了说明,“她叫尤英然,22岁,本地人,也就职于国税局。她常常会到死者家中玩,有时候会干脆住下来,身世简单。”
等到路云开走近,已经能利落地喊出女孩的名字,“尤英然,你好,我是连峰市刑警队队长路云开,麻烦你配合警方调查。”
尤英然看到路云开伸向她的手,居然红了脸,有些瑟缩的,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握住了路云开的指尖,晃了晃,算是握过了手,细声细气地说道:
“配合,配合……”
路云开带着女孩进了审讯室,看到铁栅栏和冰冷的铁板凳,吓了女孩一跳,她扣住门框,“我……我可以不到里面去吗?”
“放心,栅栏里面是犯人坐的,咱们条件简陋,坐在这就行。”
说着,路云开拉开了民警办公桌旁边的一个小木凳。姑娘扭扭捏捏地过去坐好,翻起一双大得吓人的眼睛看着路云开。
冉小爱清了清嗓子,干脆利落地坐在了女孩对面,翻开了自己笔记本,“把你发现受害人被害的前后经过描述一遍,不可以添油加醋,不可以信口开河!”
姑娘看着路云开从房间走了出去,有些失望,但隔着玻璃还是能看到他坐在了外面。
“我……我是23号中午发现的小秦出事的,她没来上班,领导找她有事情,可是都联系不上她,我就直接去了她家里,结果发现门没有锁,一进门,就看到……”
尤英然说着抖了抖,想起来之前看到的一幕,还是觉得怕极了。
冉小爱问:“就你一个?”
尤英然说:“还有我们单位的小陈,但是她在楼下等我。”
“在此期间你在案发周围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当然见了,好多人,那时候是下班时间,楼道里面上下的人很多,我叫了几声以后就有人跑了进来,然后……然后就有人报了警……”
冉小爱点点头,“小陈呢?她后来有没有上楼?”
尤英然摇摇头,“不知道,当时太乱了,大家都很害怕,谁在我身边说话我都听不清楚了,当时我直接吓软了腿,还是被人拖出房间的,当时只想着赶紧报警,她有没有上楼我不太清楚。”
将尤英然送走后,路云开已经让马铭将小陈请了过来。和尤英然不一样的是,这个姑娘高挑漂亮,全身透着一股淡淡的傲然之气,即便是坐在审讯室里,也像那些港台明星一样,淡定地拨弄自己卷曲的长发。
“我没有上楼,就在楼下等尤英然,等你们来的时候才陪着她一起回家。”
“期间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什么叫形迹可疑?进出很多人的。”
冉小爱下意识扭头去看玻璃窗外的路云开,路云开点点头,打开门也坐在了小陈的对面。
“看得出你有抵触心理,是和死者生前有矛盾吗?还是说并不待见我们警察?”
小陈瘪了瘪嫣红的嘴唇,“都有一点吧。”
路云开点头,“足以证明你是个没心没肺的蛇蝎心肠了。”
“什么?”
冉小爱和小陈讶然地看着路云开,冉小爱没想到路云开会在问话过程中,用这样主观臆断的,恶毒的语言,何况这还是一个面容可人的女孩。
路云开敲敲桌面,“如果不是对死者或者对警方恨之入骨,你的这种态度足以证明你的人品有严重的问题,不仅是对死者极大的不尊重,还有可能和凶手一样有颗歹毒的心。”
小陈气得浑身发抖,艳红的指甲抠的桌面吱哇作响,“你神经病啊!”
路云开叹口气,双手环胸靠在椅子靠背上,“所以你肯定是见过形迹可疑的人,对吧?”
小陈脸色都有些发青,或许傲慢只是她紧张的一种伪装,她并不知道自己交代这些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在这个被“红衣杀人狂魔”刺激着的城市,每个年轻美丽的姑娘都在恐惧中学会了隐藏。
“我……我和尤英然是提前下班的。”小陈终于张了口。
“我们本来想躲过下班高峰吃点麻辣烫,但尤英然非得先去找秦雅欣。我懒得上楼,就在楼下面等着,刚开始下班没几个人,所以尤英然上楼后不过一会,我看到有个穿夹克的男人,从楼道走了出来……”
冉小爱立即问:“你为什么觉得他形迹可疑?”
小陈拧了拧眉,似在仔细思考,“他……他戴着个鸭舌帽,遮住了脸,我看得不是很清楚,脖子上有个金链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冉小爱有些激动地看了眼路云开,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第一目击证人,这样精准的描述也是第一次听到,路云开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还有呢?”
“嗯……”小陈低头苦想,“他和报纸上说的不一样,很高大,一身的黑衣服……对了!他穿一双很好的球鞋,应该是创赢牌,那个很贵的!”
“还有其他特征吗?比如说具体的身高,体型?”
小陈摇了摇头,“不是记不清楚,是没有那个概念,”小陈舔了舔嘴唇,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只知道很高,我一米六五,比我高出去好多,但是肯定一米八以上了。体型嘛,就是那种很不是很胖,但是一看就很结实的。”
“穿什么衣服?”
“黑色运动服,剑牌的,我见过那个牌子,国外的,很有名。”
路云开点头,谢过小陈后带着冉小爱返回刑警大队办公室,众人见俩人进来,连忙起身问什么情况。
冉小爱将小陈的陈述交代结束后,一伙人瞬间激动无比,路云开却皱眉抬手制止众人:
“小陈看到的可能并不是凶手,先不说和1-16案凶手遗留在现场的脚印推理身高不符,根据1-22案凶手的谨慎程度,根本不可能穿箭牌这样有明显标示的衣服。”
一盆凉水朝着众人迎头浇下,冉小爱不甘地问:“可是我们不能确定1-16案和1-22案是同一个凶手啊。”
这依旧存在并案的问题,但胡局长显然已经把案子全权交给了路云开,冉小爱听到路云开当机立断道:
“1-16案、1-22案做并案处理!尽快出尸检证明,冉小爱,去调集国税局家属院所有住户身份资料,包括体型特征、案发三天内亲友出入资料;张峰,你带着自己的人把现场带回来的物证全都拍照取样化验;马铭,联系胡局长,我需要见王一星!”
众人领命而去,路云开揉了揉眉心,反身走回办公室,秦雅欣的父母还在里面,女人蔫蔫地倒在沙发上,路云开进来也不见有什么动静,男人先站了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见我女儿?”
“至少三天。”
男人不耐地攥了攥自己的拳头,梗着脖子忍了几忍才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
“那现在你们在干什么?凶手找到没有?”
路云开坐到自己的座椅上,抽出一根烟,先递给男人,见他不接,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我现在比谁都想亲手抓住他,如果有机会,我甚至想亲手了结了他。”
青白色的烟从路云开的嘴里喷涌而出,将他轻轻地笼罩了起来,他眯起又涩又痒的眼睛,看着男人道:“如果证据和法律都捉不住他,我愿意脱了这一身皮,哪怕十年二十年,绝对会手刃他……”
秦雅欣的父亲终于忍不住,像条被乱棍打中的老狗一样,发出一声狼嚎一般的呜咽,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深深地蹲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嘶哑的吼叫,惹得路云开和女人一起湿了眼睛……
下午四点半,胡局长回了电。他现在在市委监察局接受问话,暂时无法回去,王一星因为接到了新任务,也失去了联系。
路云开落了个三不管,倒是干脆放肆地撒开整个刑警大队的人手,一部分走访与秦雅欣的接触过的所有人,一部分继续系统录入的工作,转眼就到了第二天下午三点。
张峰拿来了尸检报告和物证检验报告,油画上的点状物确实为蝇类转移痕迹,且相框虽然被擦拭过,但依然留有血迹。
而残存的血迹和蛾蠓留下的痕迹,有至少三天的时间差!
这也就进一步说明,确实有人在案发后,重新进入过案发现场,进行了一次清理。
这个时候,痕迹科又提供了重要线索,他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两个不同的指纹。
这也就进一步说明,要么当时有人二次进入过现场,要么当时作案不仅一人!
路云开迅速布置人手寻找相关特征人,让小陈指证。
可惜执行过程极其困难,1998年的连峰市就像十九世纪的意大利,大多数地方警察根本无法进入,何况去找人。
路云开无法,只好去找许长风。
下午四点多,舞厅里面只有打扫卫生的老阿姨,看到路云开笑呵呵地说:“尕娃,还早呢。”
“我不玩,找你们太子爷,许长风。”
阿姨一愣,连忙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她听不懂路云开在说什么的样子,路云开也不理她,干脆利索地往二楼走。


路云开一直在行政大楼下面等了一个多小时,胡局长才和王一星两人走了下来,路云开刚上前胡局长就抬手制止了他。
“回头再说,1-16案1-22案你负责跟进,有权调动刑侦全队,”胡局长说着,一双眼睛一瞬不错地看着路云开,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你只有一周的时间。”
路云开心中一凛,一周?什么意思?
可惜胡局长根本没有时间给他具体的解释,就跟着王一星又风风火火地出了警局。
路云开往前跟了两步,就被呼啸而去的警车甩了一鼻子一脸的尾气。
冬日的太阳居然也能火辣辣的,路云开只觉得迎面袭来的朝阳几乎要刺瞎他的眼睛。
是应该庆幸吗?
庆幸他终于重获自由?
然而一个更加承重的包袱,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背上,路云开觉得胡局长刚才的话就像个限时判决,一周后无法破案会怎么样?
会永久监禁他?还是像‘小白裙’一样彻底搁置?
路云开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恐惧从每个毛孔里钻进了身体,脸上是刺目的阳光,后背是冰冷的汗水。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路云开一身白毛汗立刻就炸了开来,转过头去,是马铭那张方方正正的脸,眉毛拧得像麻花。
“路队,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老子怎么办,老子还想问你呢!”
马铭被喷了个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申诉,就被路云开拎着再次去了案发现场。
清早的家属院终于热闹了起来,老人小孩远远地看着这栋家属楼。
楼上的住户早在案发时走得七零八落,要么去亲戚朋友家投宿,要么直接住招待所或者宾馆。
谁都不愿意和一具尸体呆在同一栋楼上。
路云开带着大队人马,彻底将整栋楼都拉了警戒,将楼上残留住户全都清理了出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好事者,在现场吵吵嚷嚷,统统被路云开赶到了外面去。
“路队,已经联系上死者家属了,死者父亲是教师,母亲是农民,还有一个弟弟在上高中,都是西康县人。”
路云开点点头,“先把尸体搬走吧,再放该出味了,谁报的警?”
“死者的同事,也是她较为要好的女性朋友,受刺激不轻,不愿意接受我们的调查。”
“只要没疯,就请到警局来!”
“是!”
冉小爱领命而去,马铭看了直咋舌,路云开瞥他一眼,“做什么?过不了几年,人家肯定坐到你头上。”
马铭龇牙咧嘴,“刚来的时候也没发现,这丫头这么泼的呢!你都没注意到?之前和你一起检查尸体,人姑娘脸色一秒都不带变的,你还记得咱第一次看到‘小白裙’时候的怂样吗?”
路云开拧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新同事确实非同一般。但这也算不得什么坏事,两人跟着进屋去“收尸”。过了一夜,尸体腐败更加严重,已经开始出现严重的绿斑。
路云开闭了闭眼,和几个同事合力将尸体抬到担架上。
“床单衣服全都收走!”路云开还是戴上了手套。他将衣柜全部都打开,这是个布艺的衣柜,里面除了一身制服以外,鲜少有其他的。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条桃红色的半身长裙,用很细密的冰丝织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隔间的最下面,看起来并不常穿。
路云开暗叹,这样好看的裙子,引来的不是羡慕,而是恶魔的窥视。
“把这些全都收走,尽快联系死者家属,马铭!查清楚死者生前所有银行存款,定期活期都查,尤其是工资,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其他固定支出,最近有什么特殊支出。”
马铭领命绝尘而去,路云开绕着不大的卧室又转了两圈,这里只剩下一张不到他半臂长的小茶几和一个极矮的小木头凳子。
等等!
凳子!
路云开心里一跳,连忙捡起凳子,这是个用榆木自己做的小方凳,底座的地方凳子腿用铁皮扎了一圈,看起来十分粗糙,但也好在耐用。
“张峰!你去查!这个凳子是哪来的!还有一公里内所有可以制作刀具铁器的车间!一公里内没有就扩大范围!”
张峰领命而去,路云开抱着凳子在卧室里面转了个来回,心里像开水煮沸一样,滚烫的热血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他又转悠到客厅,这里更是乏善可陈。死者是个极其仔细的姑娘,也懂得享受生活。虽然没有多余的东西去装饰自己的屋子,但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小窝变得温馨怡人。
原本沉寂的警队因为路云开的彻底归队而重新找回了灵魂,一伙人被他呼喊着手脚快了不止一倍。而路云开却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客厅走廊里,仔细打量着这个狭窄的地方。
受害人用碎花纸将裸露在外的暖气片包了起来,上面放着些自己制作的干花。墙上还挂着一张画,不是什么艳丽的明星海报,而是一朵绚丽无比的向日葵,在这个几乎透不进阳光的狭长走廊里,娇艳无比地盛开着。
路云开趴到画的跟前去看,这是一幅油彩画,上面落尘并不多,可能因为经常打扫的缘故,画框上有抹布擦拭的痕迹。
路云开小心地将画拿了下来,凑近了去看,只见一些极其细微的小点,遍布在整个画布上!
路云开连忙捧着画走到窗户旁边,还是看得不够真切,只好慌手慌脚地打开手电筒。
路云开小心地不去碰触画框,只一手托着它的背面,再去用手电仔细看整个画框,可惜的是,除了抹布擦拭后残留的水渍,什么都没有。
路云开心里升起极其不祥的预感,画上的小点几乎微不可见,很容易和喷溅型混淆。但因为这是油画,和普通的平面图片不同,还是有一定的粗糙性,因此血迹没有溅血的毛边。
也就是说,这是受害人死后至少24个小时才会出现的东西,现在是冬天,还能够留下痕迹的只可能是“蛾蠓”。
这是一种看似蚊子又像是小飞蛾的虫类,又称蛾蚋、蛾蛉,翅膀呈现叶片状,身形颜色多呈现灰褐色。
它们通常多出没在潮湿的环境,多半栖息在水多的地方,比如浴缸、洗手台等地,在浴室很常见。
蛾蠓在幼虫时期多半生活在下水道,因此如果室内温度足够温暖且有潮湿环境,它就会出现。
但是,以死者爱干净的习惯,她势必经常打扫,不可能允许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虫子。
且为什么整个房间都很干净,唯独这幅画集中吸引蛾蠓?
除非……
想到这,路云开后背已经发寒!
有没有可能?凶手在清理完现场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幅画?
路云开脑中一片纷杂,找不出头绪,忽而又想到一个更可怕的情况——凶手如果作案后根本没有清理现场,经过几天的虫蝇污染,这里原本一片狼藉。可后续又有人进入了现场,进行了一次大清洗,甚至包括这个材质特殊,很难清洗的油画?
路云开只觉得一股冷风拔地而起,直窜他的后背!
没由来的一种恐惧居然不可思议地爬上了他的心头。但突然间,一股更加强烈的愤怒瞬间刺破他的大脑,将他的理智攥在了手心里。
那么……
这个重返现场的又是谁?是凶手,还是其他人?
如果是凶手,那么无疑这是一个恐怖的魔鬼!
他竟能在杀人后的某一天,再次肆无忌惮地返回案发现场,有条不紊地打扫了整个房间,甚至连相框都没有放过。
但他为什么又要留下画布?
如果更谨慎一点,凶手应该直接冲洗干净整个画布,毁坏一幅画比起杀一个人来,毕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路云开脑袋习惯性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他甚至感觉有些呼吸困难,恰巧冉小爱赶了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了脸色煞白的路云开。
“路队!报案的姑娘找到了……您怎么了?”
“把这幅画收好!”
路云开将自己的推论做了简单说明,“将所有证据提交痕迹科!必须要分清楚二次入场的人,究竟是不是凶手!”
楼下的警察已经装好尸体准备就绪。一众人风风火火地赶回警局,一进门就见到两个穿着朴素的中年人,跪趴在警局的门口,呼天抢地地哭闹。
“应该是死者家属,路队,要不要……”
路云开抬手制止冉小爱,率先拉开车门走了下去,趴在地上的两人见到警车,急忙连跪带趴地扑了过来。
“我女儿呐!我的女儿呐!!!”
路云将受害人的父亲拉了起来,“您先起来,我们会给您一个交代……”
结果话没说完,路云开只听到‘啪’的一声,连带着耳朵的嗡鸣,半边脸已经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冉小爱连忙和几个同事将那男人架了开来,那男人又是跳又是哭喊:“交代你个球!你们还我女儿命来啊啊啊!!!”
男人哭得整张脸都看不清面貌。路云开拧了拧脖子,撸了一把头发才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上前一把捉住男的手腕沉声道:“总有人要还命的!”
男人一怔,呆呆地看向路云开,半晌后两行浊泪顺着满是沟壑的脸上蜿蜒而下。
冉小爱连忙招呼同事们将人搀扶着请进了警局,路云开直接把二老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倒了两杯热茶后,两位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路云开没敢将现场详细情况说给二老听,只是道:“孩子走得还算安详,并没有受多大的苦,我们刚把孩子接回来,等咱们收拾得像样些,再带你们看看。”
女孩的妈妈双眼已经发直,止不住的泪水不停地顺着脸颊滑落,嘴巴张了几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把脑袋拄进自己的臂弯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路云开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呼了出来,“不满二老说,我的妻子……”
路云开控制不住自己近乎喷涌的哭意,又强制自己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住心中的酸涩,“我的妻子,也被杀害,就在一周前。”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路云开,抖着双腿站起来,路云开连忙起身,男人捉住路云开的手,眼中似乎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光:“凶手是谁?”
路云开使劲攥紧男人的手,“这个畜生杀害我妻子时留下过大量的证据,在您女儿的房间也曾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您放心,我们一定抓住他!”
男人点了点头,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路云开,有些失措地又坐了回去,末了,又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就靠你了……就靠你了……”
路云开挂了警局内线问:“报案的姑娘过来了吗?”
冉小爱立即道:“过来了,就在大厅。”


第一章 兄弟
1998年,冬天。
一月的连峰市正是雪花漫天纷飞的时候,在这个极速前进的城市里,有刺眼的阳光,也有逼仄的阴暗。
阴霾的天空下一切都是灰蒙蒙一片,所有的明神暗鬼,都还藏匿在影影绰绰的层层雾霭中,充当着漫天大雪中晶莹纯洁的一部分,轻轻地,落在了路云开的肩膀上。
路云开带着一身寒气回了家,被暖烘烘的空气一熏,瞬间褪了寒意。
夏梨儿闻声从厨房迎了出来,连忙从路云开手里接过菜和酒问道:“黄川和许长风呢?”
路云开甩甩头上已经开始融化的雪水,用冰凉的手碰了碰夏梨儿温热的脸蛋,“黄川就在后头,非得带些炒货来,许长风不知道还磨蹭什么玩意,怕是场子里又有人闹事了。”
夏梨儿闻言有些不认同地摇摇头,“你也该劝劝他,好好的工作不干,非得当什么流氓头子,整天呼来喊去的,也不嫌累得慌。”
路云开朝夏梨儿不耐烦地挥挥手,显然懒得再提这茬,“什么流氓,人家正儿八经做生意,赶紧做菜去吧,我好容易才当上刑警队长,以后少不了和他碰钉子。”
正说着就有人敲门,夏梨儿开门一看,果不然是黄川,也是满头的雪沫子,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
夏梨儿连忙接东西,“黄哥你真是,好好地来吃顿饭,提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呀?”
黄川笑着把花生瓜子递给夏梨儿,自己则拎着一大袋子羊肉径直进了厨房,“小路荣升队长,当然可喜可贺,我这当哥的,必须物质支持!”
路云开笑一声,也懒得招呼黄川,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根烟,先打开了两瓶西凤,就被夏梨儿拍了后脑勺一把。
“客人来了你还坐着不动!”
路云开腆着脸笑笑,拉过夏梨儿的手亲了一口,“老黄算什么客人,自己招呼自己吧!”
黄川拿着抹布从厨房出来,一边擦着手一边骂道:“还真不把兄弟当外人?当了官就是不一样,啊?”
路云开翘个二郎腿叼着烟得意地笑,又被夏梨儿搡了一把后脑勺。
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夏梨儿把菜又热了两遍,许长风才黑着一张俊脸敲开了路云开家的门。
黄川给许长风满上一杯酒,许长风接过酒杯放到了桌上,朝黄川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家里热热闹闹的气氛因为一张黑脸终于算是降了温。
夏梨儿看这三个人好笑,连忙说:“都吃菜都吃菜,今天路云开升职,你们兄弟三个可一定要吃好喝好。”
黄川笑着给路云开夹了一筷子菜道:“可不是!以后咱连峰市治安,可全都仰仗咱们路队长了啊?”
路云开仰头大笑,一把搂住许长风的肩膀道:“朋友们,以后仰仗我啊,必须仰仗我,哈哈哈哈!”
许长风嘴角向下撇了撇,算是做了个笑的表情,端起酒杯和路云开黄川还有夏梨儿碰了个杯,四个人全都仰头喝了个干净。
路云开了解许长风,这人不是不会笑,也不是耍冷酷,只是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每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思考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问题,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做那么多表达内心的表情出来。
他今天能坐在这里,就证明已经把路云开当兄弟。
说来这缘分也真是奇怪,一个混混、一个刑警队长、一个小卖部老板,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成了朋友。
能建立这样诡异的革命友谊,新任路队长功不可没,具体原因瓜长蔓短,简直难表其一。
四十八度西凤度数并不高,兄弟三个却喝得高兴,夏梨儿陪不住便自己进了卧室去休息了。
路云开一只手抱着酒瓶子,一只手搂着许长风,双目泛红,泪眼婆娑地说。
“没有胡队长,就没有今天的我。老风,胡队长你还记得吧?”
许长风点点头,“以前带咱们跟过‘小白裙’的案子。”
路云开长长地叹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给黄川倒了杯酒道:“十年了,我心里难受,这队长当得憋屈!”
黄川拍拍路云开的肩膀,也给路云开满上一杯,“别气馁,这世上没有找不到的真相。”
路云开点点头,又猛地拽住许长风的衣服领子嚷嚷道:“你小子!好好的警察不当!当什么流氓头子!你说!”
许长风淡定地喝着自己的酒,却转头问黄川,“听说皮革厂买断倒闭,你什么打算?”
黄川哂笑一声,“厂子倒了,跟我这卖货的没多大关系,街面上有的是人。我什么事没经过,能撑得住。”
路云开连忙傻呵呵地笑着点点头,又嚷嚷着和黄川碰了一杯,“对!也亏得老黄现在财路广,说真的,没他就没有我家老头子那一亩二分地的产业!我家老头子在市一小门口的小卖部,现在也算是业界一霸。老风!你可得叫你手下兄弟注意着点,千万别让我逮到你们收保护费!否则请你喝凉茶!”
许长风面不改色道:“我们没这业务。”
路云开闻言一愣,“没这业务?哦……那该不是特色服务吧?”
黄川跟着大笑,却被路云开打了一花生米,“老黄你笑什么!”
路云开喝了二两猫尿,兴奋得难以自持,干脆站起来绕过许长风,直接爬到黄川的背上嚷嚷道:“就你这样的,也想要服务啊?老风他们怕是要亏本吧!”
说着,手就使坏想往黄川裤子里窜,却被黄川一把揪住胳膊按在了饭桌上。
路云开疼得咧开大嘴乱嚎,吓得夏梨儿都从卧室跑了出来,愕然地看着三人。
“怎么了这是?”
黄川趴在路云开的背上,夏梨儿看不到两人的脸。过了半晌,黄川才笑着站了起来,揪了一把路云开的耳朵:
“三更半夜的鬼嚎什么?看把你媳妇给吓得!”
路云开醉醺醺地看了夏梨儿一眼,嘟囔道:“你……你睡你的……没你什么事……”
夏梨儿两个肩膀这才放松了下来,转身回了卧室。路云开死猪一样趴在餐桌上不起来,恍了半天神,才回过劲儿来,软手软脚地站起来,拉住许长风的手道:
“老风!我向老胡发了誓了……十年前的案子,六年前的案子,我都得给他破掉……我一定要抓住那个人渣……”
许长风罕见地安慰了路云开一番,临了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两人也没留宿,最后一起把醉得一塌糊涂的路云开搬到了床上。
许长风坐在车上,看着黄川从路灯下渐渐走出,又没入一片黑暗,深夜的灯火在静谧的雪夜里像幽灵一样飘摇不定。
许长风点燃了一根烟,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前几天在赌场里,他看到的应该就是黄川。
黄川被父亲手下的几个兄弟按在赌桌上,差点贡了一根大拇指。
黄川家的铁门发出“嘎吱”一声怪响,院子里立马传来女人的喝骂声。
黄川不耐烦地吵回去,许长风有些厌恶女人尖利的嗓音,启动车子,慢慢地摇了回去。


路云开伏在办公桌前揉着一阵一阵发疼的太阳穴,宿醉带来的惩罚不仅是肉体痛苦,更多的是精神的疲惫,没有任何一种药剂能够缓解。
十年前的案卷少得可怜,连个像样的照片都没有,只有两张黑白色发黄的照片,还被粘在了案卷本子里头。
路云开先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跟所有事业单位的人一样。他在办公室里奉献了十年基层工作经验,一切都在顺理成章地进行着,虽然身在警局内心颇受煎熬,但铁打的饭碗还是牢牢地捧在手心里。
但这是上任第一天,路云开坚持打起精神,他喝了口浓茶翻开卷宗,十年如一日的没有任何头绪。
惰性这东西可能寄生在无知无畏上,听到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路云开长舒一口气,立马顺势合上了卷宗。
“进来!”
马铭推门进来,屁股后头跟着个姑娘,头发在后脑勺挽着揪揪,大大的脑门探进门来,有些怯懦的喊了声:“路队好!”
马铭道:“路队,这是市局刚调过来的实习生,专门给您分配的!”
路云开连忙站起来,亲自把人迎进来,“叫冉小爱对吧?胡局长给我提过,今年考试选调过来的吧?”
冉小爱主动伸出手和路云开握握,“胡局说您的刑侦经验丰富,跟着您能学到很多东西。”
路云开笑道:“有什么经验,都是些小偷小摸的案子,没什么。”
冉小爱坚持崇拜,路队长只能欣然接受,路云开顺势让冉小爱再整理整理“小白裙”的卷宗。
“这些都是最直接的资料,就坐在这看。虽然你没有去过第一现场,但一定要仔细审阅,如果能有所发现,一定给你记大功!”
冉小爱连忙点头,谢别马铭。路云开拧了拧僵硬的脖子,刚坐到沙发上准备缓会神,小姑娘已经打开了案卷,看到第一张照片,喃喃道:
“这是‘小白裙’案?之前听说过,闹得很大,作案现场在狮子镇……离市区该有一百多公里吧?”
路云开点点头,“有山路,至少得走三个小时。”
冉小爱看得很仔细,就像研读课本一样,一字一句地把卷宗上的东西念了出来,“受害人温小梦,23岁,就职于西银市皮革厂,生平喜爱穿白色裙子。1988年5月26日被害于郊区狮子镇自家民房内,颈部被切开,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下身赤裸,大腿内侧有血手印,上身共有刀伤26处,出事当天身穿红色连衣裙,扎马尾辫……”
女孩翻过页,发现后面只剩下了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按着家属认领尸体的指纹,然后空落落的,一段往事就这样戛然而止。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路云开,“就这些?”
路云开说:“还有当时的新闻报道,我都剪下来贴在上面了,你有兴趣可以看一看。”
冉小爱看着薄薄的两页纸,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路云开叼着烟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地靠到窗边抖腿,“这些东西当年还是我认真负责搞出来的,那年头连个法医都没有,有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冉小爱点头,“确实,除了证物现场拍照,还有指纹取证,没有实施强奸吗?”
路云开摇了摇头,正说着,去而复返的马铭又来敲门,“路队,胡局打电话请您和小冉过去一趟。”
“做什么?”
马铭耸耸肩,“说是要‘闭关’,叫您先回家拿洗漱用具。”
“闭关?”路云开怪叫一声,一副天打雷劈受不了的样子。
马铭见冉小爱一脸茫然便笑着道:“咱们把摸底查案叫‘闭关’,赶紧回去准备,估计是要去狮子镇。”
冉小爱连忙领命,路云开拖着宿醉后面条一样的两条腿到办公大厅给家里去了个电话,夏梨儿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闹哄哄的,扯着嗓子问路云开:“去几天?”
“至少三天。”
“那你早点回来,楼下王姨教我腌腊肉呐!满手的盐和调料!”
老式的电话机声音特别大,近身的几个人听见都一阵笑。
路云开无奈地挂了电话,电厂里有名的小梨花,别人一看都觉得夏梨儿不是拉小提琴就是弹钢琴的,谁能想到嫁给他以后居然扯着大嗓门学着腌腊肉?
带上冉小爱赶往胡局长办公室,路云开还记得十年前他和许长风胡局长亲自走访过“小白裙”的家属,也看到过那个僵死在床上绝美的姑娘。
死亡带来的绝望在岁月的酿造中,发酵成一种刻进灵魂的执念。
路云开始终无法忘记“小白裙”的母亲那双干涩空洞的双眼,灵魂已经死去,肉体还要苟延残喘,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终于让她变得枯朽。
路云开摇摇头,几乎能预料到这次的暗访很有可能依旧是一次毫无意义的行动。
三天走访过得说慢不慢,再次空手而归后失落感根本无法触动路云开已经麻痹的神经,长期的失败让路云开有时甚至消极地想——
兴许凶手已经死了呢?
路云开抻了抻酸困的肩膀,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五点半,三天没回家,也不知道夏梨儿的腊肉腌好了没。
打了个哈欠,路云开慢慢悠悠穿好外套,双手插兜晃出了办公室,恰巧在楼道口遇到迎面撞上了一脸菜色的马铭。
马铭唇色发白,忽然看到路云开,嗓子眼里下意识“咕叽”一声,一下子梗在了当场。
路云开被他闹得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偷吃谁家鸡了?”
马铭一时手足无措,舌头在嘴里滚了几个来回,额头上全是虚汗,就是说不出话来。
路云开想,三楼只有三间房子,一个队长办公室、一个资料室、一个会议室……
他立即察觉出不对劲来,但还是笑着拍拍马铭的肩膀,“没事,你慢慢说,你找我?”
马铭僵硬地点了点头,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嗓子沙哑无比,“路队……我们,接……接了个案子。”
路云开有些烦躁,难不成上任第一周就碰到了棘手的?
“那你快些说嘛,究竟怎么了?”
马铭看到路云开这模样,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路队,您快去大厅,不……不对,您还是回家一趟……”
“回家?”
路云开以为自己没有听清,皱眉歪着脑袋又问了一次。马铭一把揪住路云开的手紧紧握住,“刚才我们接到报案,有人入室杀人,就在你家……附近。”
“啥东西?”路云开嗤笑一声,笑容却有些挂不住。但他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马铭,想要听个真切的答案,但他却等不到马铭再点头,立即下意识冲下了楼梯。
一口气跑出警局,路云开才觉得胸肺里像是灌了硫酸,灼热中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脑门上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哪个家?
父母那边还是他和夏梨儿的家?
路云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又反身往回跑。这才发现自己的腿脚居然一片酸软,无比沉重,三级的台阶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幸亏马铭跟着他跑了出来,看到路云开连忙将人扶回办公大厅。
办公大厅里熙熙攘攘,马铭亲自接的报警电话,因此并未引起骚动。
马铭先给路云开倒了杯热水,俯下身握住路云开的手,两人的手都是冰凉一片。
“路队,刚才接到报案,成功街3号楼……有人遇害……”
路云开一把扣住马铭的手,咬着牙沉声喝问道:“谁!谁遇害……”
马铭瑟缩着脖子,“只知道地方,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路云开一把甩开马铭,从四面八方袭涌而来的寒意,一下子逼退了胸口的灼痛,手脚却有了力气。他先朝着马铭咬牙切齿道:“那叫老子回家做什么!”语毕又朝着几个警员放声大喊:“傻站着干什么!出警!”
一月的连峰市黄昏来得很迟,血红色的夕阳铺天盖地而来,映照在路云开的一片妖异。他的脑子里一片嗡鸣,却出奇地还可以冷静思考。
成功街3号楼里包括他和夏梨儿,六层楼总共有三个单元36户人,他的夏梨儿……他的夏梨儿……不会这么不幸……
警车刚呼啸着拐进成功街,远远地就看见土黄色的小楼外围满了人。
路云开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拉开车门后嚣嚣嚷嚷的人声全都飘浮在了云天之外。
他几乎是被马铭搀着走,更加觉得腿脚发软。几个人推开人群,走到单元楼口,迎面就撞到了他们楼下的王姨,哭得撕心裂肺。
她一看到路云开,立马扑过来,揪住路云开的领子撕扯着质问道:“你这几天干啥去了啊?你有家不回,干什么去了!”
路云开被摇得有些头重脚轻,王姨呼天抢地的哭嚎反而慢慢地钻不进他的耳朵。
他感觉一切人、一切动作都被按了静音和慢动作,回家的楼梯怎么那么高……那么远……
路云开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在脑中风箱一样呼啦啦地扇动,心跳也一点一点地从心口一路跳到脑子里,最后全都涌向鼻子,化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最后呈现到了他的眼前。
家门大开着,地上、墙壁上,甚至门上都是血迹,夏梨儿就歪歪扭扭地躺在茶几上,毫无生机。
路云开嘴里发干,伸腿迈进里屋,满地的血几乎黏住他的脚底板。
路云开干瘪的嗓子里发出朽木溃败一般的嘶声,他甚至一动都不敢再动。
太阳穴好像被人用重锤重重地砸了一下,眼前的一切简直就是个恐怖至极的梦境,将他撕扯着拉到了地狱深渊。
路云开的双耳里灌满雷霆,整个人从灵魂到肉体都被撕碎分裂开来。愤怒、绝望,混杂着滔天的怒火,全都冲进他的血液当中,四肢百骸都是马上要喷涌而出的黑血。
是谁干的?究竟是谁!
是谁这样残忍地,像个屠夫一样,杀害了他的夏梨儿?


胡局长还没有来,路云开也被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满天乱飞的报纸里各种版本的故事,而每个故事里面总有一个所谓的第一目击证人——黄先生。
一张黑白色的脸,呲着牙,大大咧咧地躺在报纸上面。
是黄拴狗,不知道是他主动去找了报社还是报社闻讯找到了他。但每篇报道,无疑都将凶手渲染成了一个所谓的“红衣杀人狂魔”。
这些报道说辞甚至还在互相打架,有的称凶手专捡年轻貌美的红衣女子作案,有的则直接干脆了当地说凶手就是个爱穿红衣服的变态。
各执一词,五花八门,说法不一而足。
路云开仰面躺在靠椅里面,一双眼睛一动不动,脑子里面也如同沙漠一般干涸,冉小爱推门进来的时候着实被他吓了一跳。
路云开慢慢转动眼睛,看到冉小爱鲜活的脸,突然就想到了十年前那个穿着‘小白裙’的女孩。
就像一朵纯白的小花,和夏梨儿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一片血泊当中。
冉小爱讷讷地说:“队长,您……吃过早饭了吗?”
路云开僵硬地摇摇头,把几乎已经失去知觉的胳膊和腿全都动了动,哑着嗓子道:“去通知胡局长,我要并案!”
“并案?并……哪个案?”
“小白裙!”
胡局长一进单位门就被冉小爱拉到了会议室,路云开和马铭已经等在了里面。桌子上摆放着很多资料,有的已经泛黄,黑蓝色的墨水笔迹大多数都晕散了开来。
路云开开门见山道:“胡局长,我怀疑这次的案子和89年‘小白裙’案、94年‘供电所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胡局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接过路云开连夜写好的汇报材料,从作案动机到现场物证分析,路云开整理出来的资料十分详细,等翻到第三页,第一行字这样写:
“根据现场遗留物证,凶手存在觊觎财物的犯罪心理。”
胡局长一顿,“小路,就凭这句话,这个案子就没有办法并案,‘供电所’案你是和我一起跟的,当时凶手只是行凶,一点财物可都没碰。”
路云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居然闪动着阴鸷的光芒。胡局长心里不由得一顿,又下意识说道:“这样吧,这个文件我收到,具体是否要并案,我需要上会讨论,怎么样?”
路云开此刻就像一个即将要临终的老人,胸口起伏迟缓而沉重,他抬起眼睛看着胡局长,轻笑了一声道:
“师父,你不用糊弄我,并案不并案,本来我就可以说了算,现在你也能做这个决定,但你这样说,我选择相信你。”
老胡紧了紧手里的文件,只得点点头快速走出会议室,一直等到出了刑警大队办公室的门,才惊觉后脖颈上一层冷汗。
刑警大队办公室就在公安局大院的西边,是个二进二出的小楼,办公大厅迎面就是公安局的行政大楼。
胡局长刚进行政大楼,就见一队人马急色匆匆地跑了下来。
“胡局长!正找您呢!省厅来了领导,人已经快到了,怎么办?”
胡局长手里捏着文件来不及放下,连忙招呼着几个秘书去外头接人。结果远远的,就看到对面二楼的窗户边,站着个脸色苍白的人,在阳光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胡局长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张口就骂道:“路云开!你给我老实待在办公室里去!”
路云开冷着脸反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秘书问胡局长:“您把他关起来了?今早我还看到报纸了,要是记者看到路队这模样,指不定又怎么写了。”
胡局长只得含糊过去,一路风驰电掣到了收费站路口子,就见到个穿着朴素的男人,手里提着公文包,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居然是坐着大巴车过来的。
胡局长连忙迎上去,伸出双手热情地捉住来人的手晃了晃,“实在不好意思,让领导久等,应该给我们说一声,我们派车来接您。”
那人笑道:“有任务在身,不便通电,只能到了才能通知你们,只要你们管口饭就行。”
胡局长大笑,又连忙邀请他上车去了连峰市专门负责官方接待的大酒店。
进了电梯,秘书侧过身来悄声汇报道:“这是省上派来的”特调组“领导,不是上次您申请了法医嘛,这人能兼职!”
“特调组?”
坐定后,“特调组”领导就开门见山道:“这次连峰市的‘入室杀人案’影响很大,省厅安排我实地驻扎,协助贵局办理此案,打扰之处,还希望胡局长海涵。”
胡局长连忙摆手,站起来一边给“特调组”领导倒酒一边道:“还要感谢省厅对我们工作的关心,只是……这次报社记者跑得比警察还快,社会舆论相当不好,我们又不能夺了他们的笔,只能……”
看胡局长无奈地摇头,‘特调组’轻笑,“就怕这些记者们的报道会刺激到凶手,有一种犯罪分子存在‘应激’的心理,越是被人关注,越是想要表现自己的‘才能’。”
胡局长叹口气,“这么多年了,就没有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好好的做什么要去杀人,杀了便杀了,做什么还要把头皮和耳朵给割下来。”
“特调组”点头道:“我看了贵局传真过来的现场勘验资料,看作案手法,凶手恐怕并非第一次行凶,指纹系统中没有这个人信息,就应该引起高度警惕。”
胡局长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突然就想到了路云开早晨写好的汇报,此刻正叠起来装在自己的口袋里,他抬眼看了看“特调组”的那位,如果这个人真的明察秋毫……
“领导,”胡局长掏出汇报放在桌子上压了压褶皱,“这里有份汇报,麻烦您过目……”
这份汇报并不长,薄薄的单面三页,“特调组”看完后却始终未动,只是抬眼看着胡局长,眼镜下的一双眼睛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您贵姓?”
胡局长连忙道:“免贵!姓胡!”
“特调组”点点头,将汇报慢慢合了起来,放在了桌子上,“这份汇报是你写的?”
胡局长脖子一僵,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特调组”轻笑,“笔者的专业知识让人敬佩,如果不是技术限制,恐怕早就将凶手捉拿归案了。”
他用了“笔者”这两个字,显然已经明白这汇报并不是胡局长所写,胡局长硬着头皮追问:“领导,您看,能不能并案?”
“特调组”笑看了胡局长一眼,并不多话。
胡局长心里苦笑,陈年旧案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何况这种十年未解影响极差的凶杀案,他却给省厅领导给这么一份汇报,他只觉得脸上烫得慌。
“特调组”当然明白胡局长的尴尬,只是道:“案情紧急,不过……恐怕这份汇报并非胡局长所写。”
1998年,没有大量的电脑和打印机用来办公,大多数汇报都是写在方格信纸上。
“特调组”笑着道:“这些字笔锋刚厉,笔头字尾都有明显的提拉动作,刚开看胡局长拿筷子,小拇指似乎使不上多大的力气,写出来的字笔锋应当比较绵软。”
胡局长只觉得屁股下面的木凳子火烧火燎,这‘特调组’是神探狄仁杰不成?看个字就能分析出这么多来,没想到对方继续道:
“前几天正好收到贵局发来的传真,有位叫路云开的同志笔记和这份报告里面的笔记,完全一致……”
老胡有些讪讪,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舌头在嘴里滚了几个来回,没有挤出一句话来。
“特调组”大笑一声,主动朝老胡举杯道:“职业习惯,胡局长勿怪。”
胡局长连忙打着哈哈着回敬,酒足饭饱后,‘特调组’果然提出要去见见路云开。
回到警局见到路云开,“特调组”先主动伸出手道:“小路你好,我是省厅”特调组“王一星,你的汇报写的很好。”
听到‘特调组’路云开也是一愣,几人坐定后王一星干脆利落地开口道:“小路的逻辑思维十分缜密,这份汇报完全可以拿去让各个地方观摩学习。”
路云开端茶的手一顿,还是小心地将茶杯放在了王一星的手边,“领导,您高抬我了。”
王一星开玩笑道:“幸亏你不是罪犯,不然恐怕你会成为咱们警方最棘手的敌人。”
路云开看了胡局长一眼,实在不知道这王一星究竟是什么门路,怎么会开这种意义不明又极无聊的玩笑。
王一星却只是笑笑,继续说:“只是目前找不到你的犯罪动机,你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我不能否认,我的思维也被舆论所导向。”
说着,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抽出几份报纸,又从中挑出一张来,在头条的下面,夹着一个小框,上面写着——
“监守自盗?侦探和凶手只有一线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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