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上梦推文 > 其他类型 > 我的灵媒女友全文

我的灵媒女友全文

包子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眼前这只手,苍白,毫无血色,被脏兮兮的衣袖遮住的手臂上,有一条条浅浅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荆棘划伤。而这只手的手指,却是胖嘟嘟的,与那干瘦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只手,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双放在我窗台上的手,再看何金花的个子也不是很大,显得比同龄孩子要小很多。想到同学对她的评价,我心里大致猜到了。她没有爹妈,经常玩失踪,半夜趴窗台的孩子应该就是她了。我曾被这一只手吓得不轻。但我没有迟疑,拉起了她的手。这只手冷冰冰的,就像她的眼神一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她背上背着一个小书包,已经看不出来原来是什么颜色。我把小书包拿下来,帮她拎着。书包很轻,里面好像没装什么东西。她不带书本吗?不带口粮吗?不带换洗衣服吗?这个孩子,自生自灭,太不容易...

主角:青果阴阳   更新:2025-03-09 12:08: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青果阴阳的其他类型小说《我的灵媒女友全文》,由网络作家“包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眼前这只手,苍白,毫无血色,被脏兮兮的衣袖遮住的手臂上,有一条条浅浅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荆棘划伤。而这只手的手指,却是胖嘟嘟的,与那干瘦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只手,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双放在我窗台上的手,再看何金花的个子也不是很大,显得比同龄孩子要小很多。想到同学对她的评价,我心里大致猜到了。她没有爹妈,经常玩失踪,半夜趴窗台的孩子应该就是她了。我曾被这一只手吓得不轻。但我没有迟疑,拉起了她的手。这只手冷冰冰的,就像她的眼神一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她背上背着一个小书包,已经看不出来原来是什么颜色。我把小书包拿下来,帮她拎着。书包很轻,里面好像没装什么东西。她不带书本吗?不带口粮吗?不带换洗衣服吗?这个孩子,自生自灭,太不容易...

《我的灵媒女友全文》精彩片段

眼前这只手,苍白,毫无血色,被脏兮兮的衣袖遮住的手臂上,有一条条浅浅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荆棘划伤。
而这只手的手指,却是胖嘟嘟的,与那干瘦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只手,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双放在我窗台上的手,再看何金花的个子也不是很大,显得比同龄孩子要小很多。
想到同学对她的评价,我心里大致猜到了。她没有爹妈,经常玩失踪,半夜趴窗台的孩子应该就是她了。
我曾被这一只手吓得不轻。但我没有迟疑,拉起了她的手。这只手冷冰冰的,就像她的眼神一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她背上背着一个小书包,已经看不出来原来是什么颜色。我把小书包拿下来,帮她拎着。书包很轻,里面好像没装什么东西。
她不带书本吗?不带口粮吗?不带换洗衣服吗?这个孩子,自生自灭,太不容易了。
我把她带到食堂,学生们正在风卷残云般地吃饭,青果的手艺不错,把普通的家常菜炒得色香味十足。白菜汤,土豆丝,拌进金黄色的锅巴饭里,再淋上豆瓣酱,是山里孩子们的美味。
青果给我留了一份饭,我把我的饭让给了何金花,我去锅里弄了些残渣和汤水,好歹装了一大碗。
何金花一个人缩在柴堆上,慢条斯理地吃饭,其余孩子都吃完跑了出去,青果收拾洗碗筷。我叫何金花到桌子上来吃,但她就跟听不见似的,无动于衷。
她还是没有张口说一句话,就只是瞪着一双白眼珠子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说实话,这个孩子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甚至,令人害怕和讨厌。
我把一碗饭吃完,转头看何金花,她正用筷子夹起一片菜叶,也不往自己嘴里放,伸向前面,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何金花笑起来挺好看的,就像一朵盛开的小雏菊。我走过去,看见她眼睛里有一抹亮光。
“吃......你吃。”她轻声说着,把筷子一松,菜叶落在地上,她又是一笑,夹起一块锅巴,又伸了过去。
她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在这个过程中,何金花像个正常的孩子,眼神有光,脸上有笑。
但是我却感到十分诡异。她对面没人,她温柔的眼神和宠溺的语调,她眼里的对面,应该也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我没有惊扰她,在她的世界里,她快乐就好。
“絮絮,乖。絮絮......”她清晰地说了这几个字,靠着墙,碗里的饭菜早就凉透,一半掉在地上,剩下的一半她没吃。
青果收拾完毕后,我找她商量,给何金花洗洗头。青果去拉她,她一扭,把小手藏起来。我把手伸过去,没想到,她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了我的手心里。
她的头发粘在一起,半把洗发水上去都没有泡泡,在青果的协助下,洗了两盆污水,总算是把她的头发洗干净了。
“我给你剪一剪头发,好不好?”我问。
头发长了,她不会打理,也容易打结,长虱子。
可能是洗头后舒服多了,她点了一下头,我和青果赶紧帮她剪了一个齐耳的短发。
青果说,给她换一身衣服吧。我去教室拿到她的书包,让她自己找衣服。
她一动不动,青果就打开了书包,伸手一摸,里面没有衣服,她又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个木匣,这是包里唯一的物品。
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上面沾满了泥污。青果出于好奇,将木匣子打开。
“啊!”
一声尖叫,把我也吓了一跳。青果吓得把木匣子扔了出去,紧接着,我也目瞪口呆。
从木匣子里,散落出七八个肥硕的虫子,通体奶白色,胖乎乎的,趴在地上轻轻蠕动,让人浑身发麻。
何金花也尖叫一声,扑上去将白色的虫子一个个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木匣子。
然后,她用仇视的目光看着青果,那样子,像是要把青果杀了。
青果的双手在衣服上不停地蹭着,想要把刚才那噩梦般的感觉蹭掉,何金花冲到她的面前,用一双白眼珠子瞪着她,嘴里发出呼呼呼的声音,愤怒极了。
这孩子本来就不正常,这些虫子,可能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将木匣子护在胸口,就像保护自己的心脏一样。青果错愕着,还没有从惊吓中走出来。
很多人害怕软体动物,我也不例外,那白花花的胖虫子,是很多人的噩梦,我,其实也不例外。
刚才美好和谐的画面,顿时被打破了。
我想安慰何金花,胖虫子都在呢,她不用仇视青果。可就在我准备给她说几句的时候,何金花突然像一只狗一样呜咽着,一把抱住了青果的右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青果发出痛苦的叫声,何金花没有松口,脑袋还一甩一甩地用力,恨不得将青果的手臂咬断。
“何金花!你放开她!”我大声呵斥,用力拉开何金花。
何金花跟疯狂了一样,咬住青果不松口,嘴里发出呜咽声,青果痛得满脸青紫色,不断挣脱,但是越是挣脱,何金花越是用力,我分明看见何金花的嘴角,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我把何金花抱住,使劲掰开她的嘴巴,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孩,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金花,我是青果姐姐啊!”青果哭着哀求,“姐姐给你喂饭,给你洗被子,你忘了?快松开我。”
何金花不为所动,全身战栗,我抱着她,感觉是抱着要给强悍的大汉,她浑身僵硬如铁,竟然没有一点儿柔软的地方!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条红色的绸缎从天而降,将何金花整个都罩住了。
紧接着,何金花在我怀里一软,栽倒。我赶紧扶住,她双目紧闭,脸色青紫,额头上汗水滚滚。
秦三叔站在我们的面前,刚才那红绸缎,就是他抛出来的。此时他满脸铁青,脸上的那条蚯蚓在颤抖,看起来更加狰狞。
“赶紧用肥皂水洗伤口!”秦三叔厉声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们来不及问为什么,何金花醒来了,像泥鳅一样跑了。我拿出一个新肥皂,打开,忙不迭地给青果涂上,然后就到洗手池,开足了水力,一边抹肥皂,一边冲洗伤口。
青果细嫩的手臂上,一圈牙印触目惊心。十多个深深的牙印里,往外冒着黑乎乎的鲜血。
我们要把黑血冲掉,直到流出鲜红的血。
秦三叔说,蛇毒很毒辣,蛇咬了人,一般都能治愈,但是人咬了蛇,蛇必死无疑。
说明人的毒性,远远大于人的毒性。
同理,人咬了人,一样也会死人的。
自来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秦三叔使劲挤压青果的伤口,但是,那伤口一直流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血,还是半固定的血!
就这样清洗了十多分钟,秦三叔抬起头来对我说:“顾老师,你把娃儿们收起来上自习课,我去找先生。”
“找医生?”我问。
“找医生没用,我要找阴阳先生!”

此时暮色四合,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片黯淡的光影里,孩子们在操场上跑来跑去。
隔着一道墙,我看向这些孩子,他们的身影我已经熟悉,但是他们的脸,竟然都是模糊的。
一群相貌不清的孩子,在昏沉的暮色里嬉戏。而且,声音也不是很大,我们之间就像隔着什么东西,那声音就显得瓮声瓮气。
我看见了何金花,她竟然也在人群中慢慢地跑,不是那么不合群了。
黄豆豆怯生生地往门口走去,她好像想结束这段谈话。
但我想知道的还没有问出来。
“黄豆豆,你等一等。”
她一愣,回头用十分委屈的眼神看着我。
这孩子有一脸苦相,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面相,就算她不哭,眼角眉梢也是哭的表情。
民间说,这样面相的人,注定一生劳苦,生活酸楚。
这样的面相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脸上,更让我觉得疼惜。
她停在门口,我慢慢走过去,俯下身问:“黄豆豆,你在哪儿看见青果老师的?”
她指了指外面,那是河流的方向。
“带我去看看,好吗?”
她咬着嘴唇,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本来不忍心,但是我一定要找到青果。
“青果老师回来了,就不用你们自己做饭了。我们把她找回来吧。”我说。
“她死了。”
“那我们也要把她找到,不能让她就在河里。”
黄豆豆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我要拉她的手,她缩回了衣兜里。我想,男女有别,女生大了,害羞了。
我们走出厨房,走过操场,一群孩子就追了上来。我让他们不要跟着,他们虽然好奇,但是我不准去,他们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姐姐!不要去!”
一声刺耳的叫声传来,黄苗苗跑了过来,黄豆豆转身迎过去。黄苗苗拉住姐姐的手,使劲地往回拽。
黄豆豆十分为难,推弟弟也不是,不跟我去也不是。
我不明白,黄苗苗为什么要阻拦?
我走过去,摸了摸黄苗苗的脑袋,悄声对他说,我们去找青果老师,不放心的话,他也去。
“我不去!我不去!她是个罗刹鬼!我不去!”黄苗苗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叫。
幸好是在操场边,没有引起其他孩子的注意。姐弟俩一个说青果死了,一个说她是罗刹鬼,我心中的希望之光越来越暗淡。
“不怕,不怕。有老师在,不管什么,都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不仅仅是你们的老师,我还是你们的大哥哥,我保护你们。”
黄苗苗一下子就不狂躁了,问我:“你真的可以保护我们?”
“当然!”
“保护我们,不让我们死?”
“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死。”我说。
“你对着老麻柳树发誓!”
要是我在外面而不是在麻柳湾,我恨不得揍他一顿给他长长教训,但是这里不一样,我不得不答应他这个过分的要求,对着麻柳树的方向念念有词。
在黄苗苗眼里,我就是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仪式。他总算是放了心,说要和姐姐一起带我去,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姐姐。
姐弟俩在前面带路,我紧跟在后面。他俩牵着手,弟弟比姐姐的个头小,但是下坡的时候,一直在前面探路,遇到陡峭处,就伸出一只脚来挡住,生怕姐姐摔了。
姐弟俩果然是去了漫水桥的方向。
此时水刚刚漫过桥面,可以通行了,我打算明天就去黄花溪看看,了解情况。
姐弟俩走到漫水桥的位置,稍微停了一下,接着往下走了十多米,指着一个回水坑说,就是在这里看见青果老师的。
“她当时是什么样子的?”我问。
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许多画面来:她淹没在水里,全身浮肿,身体变形,面部难以辨识......
“她就坐在这个石头上的。”黄豆豆说。
“她手上有血,嘴巴边也有血。”黄苗苗说。
“她坐在石头上的?”我就疑惑了,既然死了,怎么还坐在石头上的。
“是啊。我叫她,她还转过身看我呢。”黄豆豆说。
“意思是,她能听见你叫她?”
“嗯,能听见。”
我笑了起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恨不得把心里的闷气都吐出来。坐在那里,能听见声音,那怎么会是死了呢?
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几天都没有青果的消息,加上姐弟俩刚才的描述,我相信青果是暂时离开了学校,去了别处,或者是邵医生和秦三叔发现了她,把她带去了别处。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回去,青果老师好了之后,自己会回来的。”我说。
“她死了!顾老师,她真的死了。”黄豆豆激动地说。
“你们看见她不是坐在这里的吗?”我耐心地说。
“是坐在这里的,但是她是个死人。”黄豆豆执着地说。
“她是个吃血的罗刹。”黄苗苗补充说。
我没有发火,继续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黄豆豆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弟弟黄苗苗发火了:“老师,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告诉你!因为我从小就能看见鬼,闻得出死人味道!”
我吓了一跳。
“我是个阴生子,所以,我从生下来就能看见鬼,和鬼说话。我看见青果老师,我就闻到了她身上的死人味道。”
“阴生子是啥?”我问。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当时我也没生下来。我妈妈下葬的时候,发现棺材里有个娃娃,这个娃娃就是我。老人们说,我是死人生的,死人是阴人,所以,我叫阴生子。”
黄苗苗轻描淡写地说着,我想,这大点儿的孩子,这么淡定地说着伤心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痛苦和不为人知的苦难啊。
“我们回去吧。”我轻声说,这个时候,我能追问他们是怎么过河的吗?
不能。我怕引起他们的伤心事。
其实,我更怕再弄出一个什么让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来。
“顾老师,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然,我们都会遭殃的。”黄苗苗说。
“不怕。有我在。”
我拉着两人就往回走,此时天彻底黑了。
姐姐黄豆豆的手,冰凉,就跟从冰窟窿里拿出来的一样,弟弟的手稍微暖和些。
回到学校,才发现停电了。孩子们还在等我,到处黑灯瞎火,女孩子们有些害怕,我便问男生,我们是男人,要不要保护女生?
他们一致同意要保护女孩。于是班会就变了样式,男孩们帮女孩打水洗脸,送她们回到宿舍门口。
这一堂班会课,我觉得比我去打探孩子们的“隐私”,效果要好得多。
等孩子们睡下后,我准备睡觉。黄苗苗进了我的房间,轻轻把门关上了。
“顾老师,我还有话给你说。”他压低声音说,“我们学校几个学生,也是死人。”
顿时,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二天,太阳早早地升起来了,朝霞绚丽,空气清新,这是大雨后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我故意没有打起床铃,让孩子们多睡一会儿,昨晚那么一闹腾,很多人都没睡好。
但他们的生物钟很准时,到点就自然醒来,没醒来的,也要被同伴吵醒或者摇醒。
孩子们三三两两地去洗漱,不大一会儿,他们却集中在教室外面的小黑板处,一边抬头看,一边议论纷纷。
我跑过去,那个小黑板是我写通知和公告的,还琢磨着弄些彩色粉笔来,教他们办黑板报。
此时黑板上写了一整版的字,内容不多,但每个字都很大,所以把黑板给填满了。
尊敬的顾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对不起!昨晚是我睡不着,无聊,就敲钟玩,想吓虎(唬)你们。对不起,我打绕(扰)你们睡觉了。我检讨自己的行为,我自己chenfa自己。我去河里背沙回来,填操场。刘小健。
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刘小健昨晚帮了我的忙,今天还替我解了围。他知道,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交代,他也知道,我无法做到真正的批评他,所以,把这件事全都揽了过去,他不过才是个11岁的孩子啊。
我吩咐其他孩子洗漱好了后,直接做早饭,然后我们放假两天。一来回去带粮带菜,二来给父母报个平安。
一听要回家,孩子们都高兴起来。我在人群里找何金花,没找到。
于是我去河里找刘小健,一走下操场,我就看见他挥着铁锹在铲沙,旁边已经堆了一座小沙山,他已经干了很久了。
我老远就叫他,怕走近了惊吓了他。他对着我挥了挥铁锹,我跑过去,从他手里把铁锹夺过来。
“歇会吧。”我说。
我们就在沙堆上坐下来,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看到了检讨书,刘小健,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我特别感谢你。你累不累?”
“不累,这算个啥啊。”
我掏出手帕,想给他擦擦汗水,结果他脸上一滴汗水都没有。但他还是接过去,擦了擦手,顿时我的手帕上就留下了一大块污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送给你了。”
“找到了吗?”他问我。我知道他问的何金花跟那个娃娃。
“没有。何金花也不见了。”
“她应该在大麻柳树上。很多次她都在那里。”
刘小健看着眼前缓缓流动的河水,有些发呆。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安静,平时就数他活蹦乱跳。
此时他的眼神有些深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嘿,装深沉啊?”
“顾老师,我在想,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他说。
“外面有大城市,有飞机,有大汽车。房子比大麻柳树高很多,怎么说呢?有八九个那么高吧......”
“啊?那么高,他们每天回家多累啊。他们要是买重东西,怎么弄回去啊?”
“有电梯。一按,你想上几楼就上几楼,嗖地一下,电梯就上去了。”
他问:“是梯子装上电吗?”
“差不多吧。只不过那个梯子,是封闭起来的。”
他嘿嘿一笑:“我知道了,不然太快了,嗖地一下,人就飞出去了。”
我又摸了摸他那炸了毛一样的头发,说:“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我说也说不完,你好好念书,走出大山,自己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我......我可能不行......”他眼里的光慢慢地暗淡了下来。
“努力,一定可以的。”我安慰说。
“努力也不行的。顾老师,你不知道......”
“老师会帮你的。走吧,我们回去吃饭。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吃完饭,就可以放两天假,你就可以回去啦!”
“好。”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期待和高兴。
吃完饭,孩子们都回去了,后天再来上课。除了何金花没回来。我决定用一个上午来等她,然后和她一起回家做一个家访。
快到中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我以为是何金花回来了,出去一看,却是黄苗苗。
“顾老师,有人找你过去一趟。”他说。
“谁?去哪儿?”这孩子说话等于没说。
“邵医生,叫你去黄花溪,他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你。”
“原来你是送鸡毛信的。”我笑道,“黄苗苗,你替我在这里等着何金花,我一会儿就回来,她来了你就让她哪儿也别去,好吗?”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看得出来他讨厌何金花。我只能带他一起去黄花溪。
黄花溪,这个美好浪漫的名字,这条神秘的古街,我终于要去一趟了。
走在漫水桥上,我想问黄苗苗,在洪水中是怎么过河的,转念一想,他说了自己是阴生子,他可能有天赋异禀,有什么超能力吧,我就没有问。
心里想着事,脚一歪,差点就掉进了水里。黄苗苗一把扶住我,我自嘲,桥面没有水,我也能摔一跤,到底是眼睛不顶用,还是脚不稳?
黄苗苗笑了起来,我趁机提醒他,以后过桥要注意。他说,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会游泳了,现在一口气能潜水游五十米,刘小健把他叫滑溜溜呢?
“滑溜溜?”我觉得这个名字跟潜水没关系。
“滑溜溜是一种鱼儿,老师。它身上滑溜溜的,抓不住,还会钻泥巴,厉害得很呢!”
“是泥鳅吗?”
“不是。就是滑溜溜。下次我抓给你吃!”
“好的。姐姐黄豆豆也会潜水吗?”我问。
他没有立刻接话,走了几步后,他才说:“姐姐有我呢。”
“我一会儿去你家里坐坐,可以吗?”
“我家里穷,老师,我婆婆做饭也不好吃......”
他说这些,是为了不让我去他家里,我也没有勉强,但还是说:“黄苗苗,老师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小时候家里条件更差。人穷志不短,通过努力会好起来的。”
他闷声“嗯”了一声。
过了漫水桥,就是一个十字路口。我那晚来的时候天色不好,没有仔细看。
这条十字路,就是一规范的“+”,跟大城市的十字路一样规整。
这个十字路口活生生把这里的地形切成了四块,竖着的一条通往箱子梁,一条通往学校,与河流是垂直的;横着的一条与河流平行,下游通往鸳鸯沟,上游就是黄花溪。
站在学校的位置,隐约能看见黄花溪几个房屋顶。我们慢慢走过去,路边的田地大多数都是荒芜着,这样的好天气里,我也只是碰见了两三个在地里劳作的人。
麻柳湾,真的是毫无生机。
“顾老师,走快点。邵医生着急得很。他说是要命的事。”黄苗苗催促。
要命的事派个孩子来?
一个中年妇女迎面走来,手上提着两只鸡,看见有人来,一步跳到石头上,叉着腰像个泼妇似的,大声骂,是哪个砍脑壳的把她家的鸡弄死了,要是大人,就死儿绝女,要是岁娃,就塞石崖。
这骂得也太毒辣了。我走上去问,黄苗苗怕我挨骂,主动介绍说,这是顾老师。
女人的气焰没下去,但是不骂那么难听的话了。
“顾老师,你看这是人干的事吗?把我家的五只鸡,颈项都扯断了,血都放完了!都整死了。”
我一听,不对劲啊。她把两只鸡放在地上,我仔细看了看,心里一个寒颤。
鸡脖子不是被扯断的,而是有两三个洞,周围的血迹已经干了。
吸血?什么东西在吸血?

我把青果抱到她的卧室,放在床上,倒了一杯热水喂她喝,她紧咬牙关,脸色青紫,对我的呼叫毫无反应。
没办法,我用力掐她的人中,都快掐出血了,她才缓了一口气,浑身没有刚才那么僵硬,但依然叫不醒。
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像过了半天那么漫长,去请阴阳先生和医生的两人都没回来,下课时间到了,孩子们纷纷涌来,看热闹的,出主意的,但大多都被吓到,也知道是何金花咬了青果,有几个大点的同学要去找何金花算账。
我让三年级的几个孩子去周围找找何金花,但是不准吓唬她,更不能打她,孩子们答应了,说带她回来交给我。
然后让低年级的孩子继续去教室上自习,一个都不准到处跑。三年级剩下的孩子当小老师,帮忙照看低年级的孩子。
眼看就要下雨了,这里处于低洼地带,要是下起大雨来,山上的水都要汇入前面的这条河,遇上大洪水的话,极有可能淹到操场来。
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紧急的关头,说我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目前,我是这个学校唯一的男人,必须顶天立地,为孩子们撑起一片天。
雷声滚滚,不大一会儿,雨点子就下来了。我担心着去外面找何金花的孩子们,正要找几个大孩子去把他们叫回来,操场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刘小健踩着雨水跑来了,瘦小的他浑身湿透,雨水在脸上流淌,他气喘吁吁地说,把医生请来了,马上就到。
我让他赶紧去看看在外面找何金花的同学们,把他们5个都叫回来,刘小健转身要跑,我叫住他,叫他不要一个人去,去近处的住户找人帮忙。
刘小健一副为难的样子,周围的住户就三家,都是老弱病残,叫他们来帮忙?他说不如去河对面街上找人,我赶紧阻止并警告不准过河,河里的漫水桥很矮,起水就要被淹,下雨天过河,非常危险。
他答应了,又冲进了雨里。这时一个披着雨衣的人慢吞吞地出现在操场里,斜挎着一个小箱子,我松了一口气,医生来了。
当医生走上来,脱下雨衣现出本来面目,我还是有些失望,他看起来很苍老,一双眼睛都已经浑黄。他自己介绍说叫他邵医生,他要看看病人。
他给青果把脉,翻看她的眼睛,察看伤口的时候,他的脸色慢慢地就阴沉了下去。
他拿出酒精,慢慢擦伤口,一动,伤口就流黑血,他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又从铝制的盒子里拿出一根银针,扎进伤口,拔出来后,看了许久。
我看那银针并没有变色变样,邵医生却大惊失色,差点把手里的银针扔了。
“邵医生,怎么了?”我问。
“顾老师,你老实告诉我,她这个伤,是咋回事?”邵医生问,声音很低,但是很沉重。
我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说了一下,邵医生笃定地摇头:“顾老师,你就不要瞒我。”
“真是被孩子咬伤的。”我说,“很多人可以作证。”
“你要是这样说,我就没办法救人了。”
“邵医生,那你说,她这是被什么咬的?”
我不想和他争辩,怕把他气到了,甩手就走。
“这不是人咬的。这是中了尸毒。”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不是庸医吗?何金花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尸体,怎么能这样说?
“顾老师,你不要激动,也不要嫌弃我老了,我行医50年,给三代人看病,我拿得准。我要是看错了,你直接把我牌子砸了就是。”邵医生不紧不慢地说。
“邵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何金花这个小姑娘,确定是我班上的娃,是个活人。”
“活人是活人,她要是中了尸毒,不就带了尸毒的?”
“那......怎么办?”我问道。
“中了这个毒,一万个人中有一个没事,其余的......”他顿了顿,说,“7天不死,就是49天死,身上全部要变成死肉,最后成一个硬邦邦的人。而且......不等咽气,就要处理掉。”
他说得轻描淡写,听得我心惊肉跳。
“怎么......处理掉?”
“这样的人,一旦被咬了后,就开始发生变化,不吃不喝,身上被毒慢慢占满,只要还有一个气,就有可能变成罗刹。到那时候,先吃鸡鸭猪狗的血,后面就要吃人。”
罗刹?我自然是听过关于罗刹的传说,但不是邵医生说的这样,而是人死后,葬的地方是养尸地,或者是龙脉上,尸身不腐,会长出毛发和长长的指甲,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要出来祸害人。
民间有很多关于罗刹的传说,还有很多说得活灵活现,有人现身说法,指出当初尸变的地点、人物等,而一些大城市,也曾有过这样的传闻,但最后都被掩盖过去了。
我看着床上昏睡的青果,不敢想象她会变成那个样子。在这种闭塞的地方,她要是被认定为“罗刹”,极有可能会被“处理”掉。
怎么处理罗刹?民间的方法大多数是焚烧成灰,但是在焚烧前,会有一些手段,用符咒封印后,用烧得通红的犁铧从其颈部穿过去,这样,就断了那口气,也散了那缕魂,烧了后,其肉身和灵魂全都化为乌有。
“邵医生,请你想想办法,救救她啊。她还这么年轻,她不能死啊。”我小声哀求着。
邵医生没说话,在小箱子里捣腾了一会儿,调制了一种绿色的糊糊,他让我用酒精给伤口消毒,他好把药敷上去。
我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生怕把青果弄疼了。
“我眼睛不好,你仔细看看,那伤口的边沿,有没有长脚脚?”他说。
“长脚脚?”
“就是生出根系,往四周窜。要是在窜,就要特别注意了。那是毒在蔓延。不过,一般不会这么快。”
“要是......有呢?”我颤声问。
因为,我分明看见那伤口的四周,真的长出了丝丝缕缕的“脚脚”,就像大树的根茎一样,一根根地分岔,一个分为数十个,数十个上面又分出许多来。
邵医生的眼睛不好看不清,但是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暗黑色的根系,已经往外扩散,足足有巴掌大了!
“要是有,这就是7天的事。可能还更快。那就是神仙难救,只能采取办法,顾生不顾死!”

在我期待的目光中,邵医生不为所动,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青果,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还是早些通知她的爹娘,好歹养了一场。”
我点头答应,说我还是会想办法的。
邵医生好像是被我的执着打动了,他说:“顾老师,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我没有半点把握,我也是翻看古书,看到了治尸毒的一个办法。”
“邵医生,太好了!你快说说!”
“我是在一本叫《驭鬼》的古书上看见过,尸毒虽无解,但只要找到尸毒之源......”
“找得到!找得到!那个孩子,我一定能找到。”我说。
“顾老师,我还没说完呢。刚好,书上记到这一页的时候,后面全都破损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我说我没有把握。”
我心里一沉,还是不死心:“那本书是谁写的?我可以去找找。”
“那是民间的手抄书,里面的内容一部分是摘抄,一部分是来自抄写者的经验。所以,无从查起......”
不顾我的挽留,邵医生走了。
孩子们做好晚饭后,刘小健给我端来一份。我虽然没心情吃饭,但还是吃了两大碗,孩子们看见老师都这么有干劲,才不会感到害怕和气馁。
我吃饭的时候,刘小健说:“顾老师,我晓得何金花那盒子里的虫是啥了。”
“啥?”
“是麻柳树虫。长在树干里面的,像老母虫。何金花敢去老麻柳树那里,可能是在那里捉的。我听大人说,树精一开始就是吃树虫和停在树上的鸟,慢慢才吃人的。”
“你脑子里装满了故事,谢谢你,刘小健。”我说。
“老师,我的意思是,何金花是不是树精?”
“别乱猜。”
他嘀嘀咕咕地出去了,为我的不重视感到不满。
天黑后,秦三叔还是没回来。我招呼孩子们睡下,独自等待。快到十点的时候,本来已经停歇的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而且,雨越下越大,我担心晚上起洪水,所以隔一会儿就去河边看看,很明显,河水浑浊,在夜色中奔涌咆哮,声势浩大,让人担惊受怕。
好在孩子们都睡在二楼,相对要高一些。我检查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又检查了孩子们的宿舍,到底是孩子,竟然睡得非常香甜。
青果还是在昏睡,脸色没有一丝血色。邵医生叫我通知她的父母,但是秦三叔没来,我连青果家的情况都不知道,无法联系。
没有手机信号,没有外援,河水已经淹没了漫水桥,通往外面的路被封死。
我打开手电筒,我要去找何金花。
一来她是我的学生,我不能让她出事。
二来,她是肇事者,邵医生说找到尸毒之源,她咬了青果,她应该就是尸毒之源。
这场雨,真是蒙着头在下,特别是晚上,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更加吓人。
我一路找,一路喊何金花的名字。除了雨声,没有什么声音回应我。
我走到老麻柳树的旁边,看着在风雨里巍然不动的古树,我不禁抱怨道:“都说你是这里的保护神,可你是怎么保护你的子民的?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水淹?被毒死?老树啊老树,可惜你白白受了大家的香火......”
我本来是自言自语,但是,我的话音刚落,老麻柳树竟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把我吓得一个倒退,它还真神了?
“不怕,我给你挡雨,不怕......”
仔细一听,这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何金花?
这声音像是她的声音,但是这语速和腔调,分明是一个正常孩子啊。
我悄悄靠近,熄灭了电筒。
“絮絮,絮絮不怕。我在呢......”
声音从老树里发出来,我来到树下,判断出声音就在离地不高的树杈上。
老麻柳树枝繁叶茂,树下竟然没有多少雨水,简直就是一片安静的环境。
我确定这就是何金花的声音,为了不吓到她,我轻声叫她的名字后,打开了电筒。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射去光线,果然,在大树中间,三个树杈的交汇处,何金花坐在那里,背靠着一根树杈,那状态,分明是十分放松的姿势。
“何金花,下来。老师接着你,快下来。”
我轻声说着,把手电筒光打在旁边的树杈上,怕照射到她的眼睛。
“不......”
“下雨了,外面多冷啊。快下来吧。”
“不下来。”
“老师不怪你,青果老师也不怪你。你下来吧,我们回去,明天还上课呢。”
说到青果,何金花尖叫一声,她一定是想逃避这件事。紧接着,她向上爬了几步,抖落一片雨水。
我没敢继续说话,怕刺激她。她在另一个树杈上停下来,奇怪,她在树上就像个猴子一样灵便,一点也不像个不正常的孩子。
“何金花,同学们晚饭都在等你呢。你没吃饭,刘小健还给你留饭了。”
“哼!”她表示不信。
“老师和同学们都关心你,担心你。这不,同学们叫我来接你的。”
“他们也要照顾絮絮,好不好?”
“他们照顾,我也要照顾。”我赶紧说,虽然我并不知道谁是絮絮。
可能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孩子吧,我想。
“说话算数!”
“不信,你可以来和我拉钩。”我说。
她蹭蹭蹭地下来了。
一身湿漉漉的何金花,伸出被雨水泡胀的手指,要和我拉钩。
我毫不犹豫地和她拉钩:“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就是小狗!”
她说了这么多话,分明又是个正常的孩子了。
“走,回去吧。”我说。
“带上絮絮,可以吗?”
我说可以。她朝着大树喊:“絮絮,下来吧。我带你回去。”
我和她一起在树下等待,我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有人下来的。
她仰着脸乖乖地等待,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喊了几声絮絮。
“明天再来找他吧。”我说,“可能他已经睡着了。”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拉着她的手,走出大树的“庇护”。何金花突然转头,对着大树招了招手:“絮絮,我明天再来找你!”
我也回了下头,就是这一回头,让我看见了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
那树杈间,分明坐着一个光溜溜的孩子!
我愣住了!那孩子身上一丝不挂,白得发亮,看起来约莫三四岁的个头。
他发现了我,白光一闪,顿时就隐没在浓密的树叶中。
“那就是絮絮?”我问,我觉得我脑门心都在冒汗,这说明我来的那一天看见树上的那一只手,就是絮絮的手!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