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这么早的时间,要想寻来足以融化几条街的厚雪的盐,哪怕徐家高门大户,也是为难的。
小丫鬟也跟着赞叹了两声,心里艳羡小姐能嫁给叶大公子,但想到什么,又天真地问道:“叶二公子呢,小姐出嫁,他会来的么?”
小丫鬟只是年纪小,单纯地很好奇,邻里都知道小姐自小与叶二公子才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两家便有戏言说他们是小夫妻。
若前日小桃没有听得小姐袒露心声说自己并不喜欢叶二公子,定是要训诫一番这小丫鬟的,这话被小姐听去了得多伤心?
但她知晓小姐心意,便也只道让她去了叶府管住嘴,那里可比不得徐府管得宽松。
小丫鬟哪里想那么多,听得小桃训诫,连忙应是。
小桃绞了绞帕子,心里却知道这两人恐怕真的没什么,今日听少爷身边的小厮提起,叶云是先去化雪的,后脚才喊了少爷一起去,对大哥的婚事这般殷勤,倒不像是对小姐嫁给叶云耿耿于怀的样子。
“怎的这般慢?”
小桃把装了热水的锣盆送到房间,便有穿得同样喜庆的婆子假做训了她一句,自己倒忍不住先笑了,“小姐都要等急了。”
屋内红香软帐,明漪正在镜前梳妆,净面的是徐家旁支很有经验的姨奶奶,徐月如当唤一声三婆婆,看到她那张出水芙蓉般的脸,啧啧称赞道:“要说咱们徐家这也是专出美人的大家族,贵圈里哪个家族不以娶到了我徐家的姑娘为荣,但老婆子我给徐家那么多姑娘净过面,还要称赞一句姑娘这颜色,当真是谁娶到了谁有福气。”
徐月如一张脸光滑如剥了壳的鸡蛋,脸上敷了层石灰,细小的绒毛被剃度干净,她缓缓睁开一双如含秋水的眼,顿时,周遭的嘈杂都安静了下来。
她还未上妆,黛眉樱唇,漂亮的眼睛含着薄薄的雾气,已是美得如天仙儿下凡。
当娘的哪有不希望听到人夸赞自己的女儿的,况且徐二婆婆在族里很有名望,得了她的祝福,饶是李氏平日严肃,也不由露了笑容,“您哪儿的话,月如平日也不爱那些个胭脂水粉,这脸倒是素净了些。”
明礼礼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她被符誉安排了个叶府过来帮忙的丫鬟身份,旁人没有起疑,她也能光明正大地待在明漪身边。
众女眷的笑闹中,明漪也只是浅浅地弯着唇,虽然没有失礼,但也不见有多欢喜。
还是李氏率先发现了女儿的情绪不高,待三婆婆为她净好了面,妆发也收拾妥当,她屏退了众人,握住她一双柔嫩的小手,担忧地问:“嫁人是件喜事,月儿缘何不高兴?”
月儿是徐月如的闺名,自打女儿懂事以来,她已很久没这样唤过了。
“没有…”
但李氏对女儿很了解,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你和为娘说,这婚事可是有哪里不满意?”
婚是叶云亲自来求的,叶云虽平日有些不着调,但那日求娶月如时一番话却说得格外真诚,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许诺一个普通男子尚且难做到,他身为叶家嫡长子却毫不犹豫地对他们二老说出,怎能让他们不动容?
且叶云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对他的品行自然信得过,他们夫妻二人对这叶云这个女婿是十二分的满意,为她做了这个主,却还从来没问过她的意见。
明漪一愣,摇摇头说:“真的没有,娘亲,我很满意。”
她只是在思索符誉的事,今早一起床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徐府,前所未有地睡了个舒适安稳的觉,明礼礼告诉她,今天已经到了出嫁的日子。
听了事情的经过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有点恍惚,因为对于七星迷魂阵里的某些记忆,好像有点模糊了,只有不断回想才能记起一些东西。
这才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面前的妇人和徐月如长了一张极其相像的脸,只是眼角多了几条细纹,她的关心没有作伪,但终究,她不是徐月如,也不会产生多余的情绪。
不能太代入,明漪告诫自己。
李氏拍了拍她的手,眼带泪花地看着女儿姣好的面容,从头看到尾,欣慰地说:“我的月儿终于长大了。”
明漪便乖巧笑着。
李氏怕她紧张,便又与她说些旁的打发这点时间,看了眼关着的门,颇为惆怅地说:“你弟弟一大早便去扫雪了,待会若到了吉时他还不能回来,那便不等他了,由你父亲背你上花轿。”
“他不是早说了要亲自送我么?”
明漪记得徐靳元老早就和徐月如预订了这位置,如果不让他送,他会生气的吧、
李氏噗嗤一声笑了,“也是,他对你自来上心,你是他唯一的姐姐,他和你打小亲近。”
记忆中李氏很少笑,徐家是严父严母,他们对一双儿女要求很严格,但因为徐月如从小就聪明,又是女儿家,倒很少挨骂,徐靳元就不一样了,他生下来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可他只是表面乖巧,私底下却是不怎么安分的,因此常因为在学堂不能拿到好成绩而挨打。
徐靳元只有在姐姐身边才表现得像个孩子,他们姐弟俩亲近是自然的。
李氏也知道,这笑便显得有点落寞。
“一晃眼,你们一个走一个也要成家了,我还记得你们那么小一团。”她比划了个很短的距离,怀念地说:“一起缩在我怀里的样子,那时候我就想啊,你们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明漪静静听着,顺着她的声音,好像能回想到那时姐弟俩一个埋怨课业太多,一个浅浅含笑的温馨画面。
这时,有人敲了两下门,李氏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进来吧。”
“姐姐,你…”徐靳元带着兴奋和冷气灌入的声音在见到房间里还有她娘时一下子就蔫了,规规矩矩地退到门后,先站着喊了声娘才进来。